早六点·李福记—
“老細，嚟碗生滾豬肝粥。”
陈孝哲此话一出顿时引得杜琪峰侧目，无他，只因其粤语发音异乎寻常的标准！
陈孝哲没做解释，转身指指刚刚出笼的虾饺、豉油蒸凤爪，“論盡兩份。”
杜琪峰咧嘴一笑随即目光怅然地攥一下右拳。
由于他是二十多年的老主顾，所以能享受这家小店的雅间—在后厨用餐。
杜琪峰斜身朝茶博士招招手，后者心领神会：
立刻将杜琪峰寄放在店里的粗坯饮具端上来。
然后，杜琪峰开始向陈孝哲逐一介绍，这些粗坯饮具的来历和它们承载的回忆。
陈孝哲听得相当耐心，自己和杜淇峰又不是真来吃早饭的。
陈孝哲在出门前，特意麻烦蔡秀彬煮碗馄饨。
面皮是酒店厨房提供的成品。
但馅料是蔡秀彬用昨晚买回来的鲜肉、时蔬亲手调制出的。
说实话，陈二公子一直以为韩国艺人，尤其是韩国女艺人的一日三餐，要么吃公司食堂、要么自己点外卖、要么随手整袋方便面对付下。
没想到还真有会煮饭烧菜的韩国女星！
对此，蔡秀彬懒得纠正陈孝哲带有明显偏见＋歧视的扭曲、荒谬看法。
毕竟，华夏还有为数众多的网友觉得，韩国人顿顿离不开泡菜呢。
话说，要是华夏禁止中韩两国菜农合作以及相关作物出口。
那김치将瞬间变成，唯韩国权贵阶层才能享受的顶奢食材！
事实上截至二零一零年九月，韩国的泡菜市场已经被进口、代工产品占据近百分之八十三的份额。
韩国本土产的即食品类泡菜，与进口、代工泡菜两相比对，后者仅有售价更贵这点是“突出项”！
“老細，有冇泡菜加一碟嚟。”
陈二公子突如其来的这句话，令杜琪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。
“後生，想食泡菜？你就去對面街嗰間韓國雜碎開嘅雞店。”
杜琪峰的嘴替—李福记老板闪亮登场。
陈孝哲被老头噎得只能起身作揖道歉。
他这么做跟素质高低没关系。
前世当职业佣兵时，只要他心情不好，上到九十九，下至刚会走，一样被视为危险目标乱枪打死。
有道是：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。
国内的法律和监督对陈孝哲约束甚严。
看看这厮在印尼干的缺德事吧。
唯有那些动荡的地区以及国家，才是陈孝哲的乐土！
只可惜，杜琪峰不了解陈孝哲。
当他看见陈二公子把老板哄得，赠送一盘每日限量的腊味后—
蓦然觉得陈二公子没那么阴鸷。
至少不像内地某些传闻中说的：心毒手黑只要违背其指令，就会变着法的在片场给导演还有随组编剧穿小鞋！
想当初—
《武神赵子龙》那俩执行导演，袁英明和金炳秀也都认为，陈二公子不是好人，但也并非罔顾集体利益的坏种。
结果呢—
《武神赵子龙》剧组在他走后，都没彻底恢复正常！
陈二公子已经把《武神赵子龙》剧组的根给腐蚀烂，就算袁英明和金炳秀能精诚合作，可中韩两方团队却无法摒弃前嫌坦诚相对。
杜琪峰在接到量子映像的合作意向后，也跟袁英明打听过陈孝哲。
但他这位香江老乡却没说实话。
看看吧，香江娱乐圈、影视界的死亡，不仅有时代大环境、全球经济门户变迁与审核制度等因素的联手绞杀，这群人的内部倾轧、孤立、欺诈也是一大帮凶！
陈孝哲乘势而来，杜琪峰手头又缺少关于前者的准确情报。
这局面—
让一个五十八岁的小老头，怎么翻身？怎么重新夺回主动？
杜琪峰能在陈孝哲挟华夏海运、韩国HMM和香江海运企业的力量，亲自飞抵香江以后，咬牙多扛一整晚才投子认输，已经对得起香江一众同行。
英皇的杨老板选择站在旁边静观其变。
银都机构也全程充当吃瓜群众。
向华强更是连屁都不敢放。
盘踞在香江娱乐圈、影视界生物链上层的大佬，都没出头。
杜琪峰拿什么博弈？
他能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讨得些实惠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。
这会茶博士手提水壶小跑过来。
陈二公子抬手一拦，“杜sir之前追忆得那么辛苦、怅然，我作为末学晚进也应该有所表示才是。”
陈孝哲桌面上摆的配菜、辅食往杜琪峰右手边推推。
此时，茶博士早就知趣地走人。
杜琪峰见此也就不再端架子硬装高人。
“我做导演没问题，但编剧必…”
陈二公子点点桌面，随即夹起一只色泽诱人的豉油蒸凤爪，慢慢放进杜琪峰的瓷碟，进而念叨道：
编剧—就让游乃海、韦家辉全权负责。
但他们中必须有一位兼任跟组编剧去印尼履职。
这绝非陈孝哲故意刁难杜琪峰，后者自然明白。
跟组编剧在很多时候比编剧总监和创作总监更重要。
陈孝哲相信杜琪峰能处理好这类小事。
于是他又夹起一片腊味放进杜琪峰的瓷碟。
“您多费心把艺术、摄影以及灯光、音效等团队的负责人安排好。”
陈孝哲将一张材质典雅的名片推到杜琪峰手边。
这是《突袭Ⅱ》执行制片的联系方式。
杜琪峰只消把上述这些团队的负责人确定，至于待遇问题让他们直接跟执行制片谈。
原本杜琪峰还想借讨论拍摄团队组织架构一事，争取一点主动权。
奈何陈二公子仅用一只豉油蒸凤爪、一片腊味，就令他的企图统统化为乌有。
杜琪峰不由得感叹—
面前这位二世祖在借势，或者说扯虎皮做大旗这方面的功夫颇深！
如果陈孝哲身后没有华夏海运、韩国HMM和香江海运企业。
杜琪峰绝对不会拿正眼看这厮。
细细想想，陈二公子说话办事隐隐透出一股老兵痞的狡黠。
属于那类只要手握优势，就会穷尽所有招数将之转化为胜势的主。
顶尖的商人和政客绝不会这么急于兑现。
只有那些无法确定明日生死的战争鬣狗，才不敢玩放长线钓大鱼的套路，也没有播种→浇灌→除草→等待收获的耐心。
因为相比建设，这些战争鬣狗更习惯去劫掠、破坏，然后随手烧掉一切。
杜琪峰希望陈孝哲不是这类人。
他是去印尼拍电影的，没打算当陈孝哲的帮凶！
香江影视圈已经死亡，杜琪峰不想在东南亚玷污香江影视圈仅存的名声。
否则，自己和香江影视圈都会入土难安。
香江的海运企业为利益可以牺牲本埠的影视人。
而英皇等本埠娱乐产业的大佬，又因为与内地愈发频繁密切的资源交易，纵容放任陈孝哲予取予求。
今时今日，杜琪峰才觉得王晶那句话说得很对：
港島，巴掌大嘅地方冇得救啦。
